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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转)杜书瀛评注李渔《窥词管见》之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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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4-2 18:3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本帖最后由 天中山人 于 2017-4-2 18:32 编辑

       “第六则”评:新与旧的辩证法
     第六则【原文】
     意新语新,而又字句皆新,是谓诸美皆备,由武而进于韶矣。然具八斗才者,亦不能在在如是。以鄙见论之,意之极新者,反不妨词语稍旧,尤物衣敝衣,愈觉美好。且新奇未睹之语,务使一目瞭然,不烦思绎;若复追琢字句而后出之,恐稍稍不近自然,反使玉宇琼楼堕入云雾,非胜算也。如其意不能新,仍是本等情事,则全以琢句炼字为工,然又须琢得句成,炼得字就。虽然极新极奇,却似词中原有之句,读来不觉生涩,有如数十年后,重遇古人,此词中化境,即诗赋古文之化境也。(顾梁汾评:南宋词最工,然逊于北。梦窗、白石闻言俯首。)当吾世而幸有其人,那得不执鞭恐后。
      【评】

      这一则仍论创新,又谈及“贵自然”的问题,唐圭璋先生《词话丛编》给它的小标题是:“词语贵自然”。
      此则谈创新不同于前者,在于阐述了“新”与“旧”的辩证法。李渔所重,乃“意新”也。李渔认为:倘能做到“意新”,词语不妨“稍旧”,所谓“尤物衣敝衣,愈觉美好”。这使我想起明代杨慎《词品》卷之三“李易安词”条一段话:“(李易安)晚年自南渡后,怀京洛旧事,赋元宵《永遇乐》词云:‘落日镕金,暮云合壁。’已自工緻。至于‘染柳烟轻,吹梅笛怨,春意知几许’,气象更好。后叠云:‘于今憔悴,风鬟霜鬓,怕见夜间出去。’皆以寻常言语,度人音律。炼句精巧则易,平淡入妙者难。山谷所谓以故为新,以俗为雅者,易安先得之矣。”杨慎以李易安词为例,形象解说了“精巧”与“平淡”、“故”与“新”、“俗”与“雅”的辩证关系。
      这里也有一个各种关系之内外表里辩证结合的问题,还有一个孰轻孰重的问题。我是说,词人应该多做“内功”,要从根柢下手。创新的功夫,根本是在内里而不在表层,在情思不在巧语。创新的力气应该主要用在新思想、新情感、新感悟的开掘上,而不是主要用在字句的新巧奇特甚至生僻怪异上。
     当然,内里与外表、情思与巧语、意新与字(句)新、内容与形式等等,又是不可绝然分开的。一般而言,常常是新内容自然而然催生了新形式,新情思自然而然催生了新词语;而不是相反。文学艺术中真正的创新,是自然“生长”出来的,而不是人工“做”出来的。
      总之,功夫应该从“里”往“外”做、从“根”往“梢”做。这样,你的创新才有底气、才深厚、才自然天成,你的作品才能使人感到“新”得踏实、“新”得天经地义、“新”得让最挑剔的人看了也没有脾气。这即第七则开头所言:“琢句炼字,虽贵新奇,亦须新而妥,奇而确。妥与确,总不越一理字,欲望句之惊人,先求理之服众。”任何文学样式——诗词古文小说戏曲等等,其创新必须有这个“理”字约束、管教。《红楼梦》中生在诗书之乡、官宦之家的贾宝玉偏偏厌恶仕途经济,在当时够新奇、怪异的,但他并不背“理”——不违背大观园那个典型环境里的“人情物理”。




      “第七则”评:“琢字炼句”与“闹”字风波
       第七则【原文】
       琢句炼字,虽贵新奇,亦须新而妥,奇而确。妥与确,总不越一理字,欲望句之惊人,先求理之服众。时贤勿论,吾论古人。古人多工于此技,有最服予心者,“‘云破月来花弄影’郎中”是也。有蜚声千载上下,而不能服强项之笠翁者,“‘红杏枝头春意闹’尚书”是也。“云破月来”句,词极尖新,而实为理之所有。若红杏之在枝头,忽然加一“闹”字,此语殊难着解。争斗有声之谓闹,桃李争春则有之,红杏闹春,予实未之见也。“闹”字可用,则“吵”字、“斗”字、“打”字,皆可用矣。宋子京当日以此噪名,人不呼其姓氏,竟以此作“尚书”美号,岂由“尚书”二字起见邪?予谓“闹”字极粗极俗,且听不入耳,非但不可加于此句,并不当见之诗词。(何省斋评:子京千古风流,被笠翁只字抹煞。)近日词中,争尚此字,皆子京一人之流毒也
      【评】

       唐圭璋先生《词话丛编》给此则的小标题是:“琢字炼句须合理”。
       填词高手琢字炼句功夫,令人叹服。例如宋代杨湜《古今词话》“苏轼”条记述苏轼一首《蝶恋花》词,评曰“极有理趣”。该词云:“花褪残红青杏小,燕子来时,绿水人家绕。枝上柳绵吹又少。天涯何处无芳草。 墙里秋千墙外道。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。笑渐不闻声渐悄。多情却被无情恼。”这首词的高明,根本在于“炼意”。杨湜说它“极有理趣”,甚是。正由于“炼意”好,所以催生其“琢字炼句”新奇合理。尤其是“炼句”功夫,十分了得——单拿出某字,也许还不觉什么;看整句,则令人心折。像“花褪残红青杏小”、“枝上柳绵吹又少”、“笑渐不闻声渐悄”、“多情却被无情恼”,愈看愈有味道。明代杨慎《词品》卷之三“李易安词”条赞“宋人中填词,李易安亦称冠绝,使在衣冠,当与秦七、黄九争雄,不独雄于闺阁也”。杨慎特别推崇“《声声慢》一词,最为婉妙”。妙在哪里?琢字炼句也,尤其是一连十四个叠字用得绝。杨慎引了《声声慢》全词后写到:“荃翁张端义《贵耳集》云:此词首下十四个叠字,乃公孙大娘舞剑手。本朝非无能词之士,未曾有下十四个叠字者。”明代王世贞《艺苑巵言》举出前人词中三个“瘦”字:“……词内‘人瘦也,比梅花,瘦几分’,又‘天还知道,和天也瘦’,又‘莫道不消魂,帘捲西风,人比黄花瘦’,三瘦字俱妙。”有趣的是,与李渔差不多同时的毛先舒,也因词中三个“瘦”字闻名,人称“三瘦”:一是“不信我真如影瘦”,一是“书来墨淡知伊瘦”,一是“鹤背山腰同一瘦”。“瘦”字的确用得绝,既奇妙,又合理。
      宋子京(祁)“红杏枝头春意闹”之“闹”字,用得也是极好的,历来为人称道,并得到“‘红杏枝头春意闹’尚书”美名;但李渔却不服,偏要唱反调。李渔关于“闹”字的一番说辞,卓然独立,与众不同。然仅为一家言耳。李渔说:“若红杏之在枝头,忽然加一‘闹’字,此语殊难着解。争斗有声之谓闹,桃李争春则有之,红杏闹春,予实未之见也。‘闹’字可用,则‘吵’字、‘斗’字、‘打’字,皆可用矣。”然而在我看来,作为艺术修辞,“闹”的使用其实并不难理解,因为它符合现代学者钱钟书先生所揭示的“通感”规律。李渔自己的词中也常用此手法,他的《捣练子·早春》劈头便说:“花学笑,柳含颦,半面寒飔半面春。”按李渔上面的逻辑,“花”怎么会“笑”?“柳”何能“含颦”?但“花学笑,柳含颦”却合“艺术情理”。还有,李渔的一首《竹枝词》云:“新裁罗縠试春三,欲称蛾眉不染蓝。自是淡人浓不得,非关爱着杏黄衫。”其第三句“自是淡人浓不得”尤妙。若按常理,人哪能用“浓”“淡”形容?然李渔此句出人意料而让人信服,新奇而贴切。
      我倒是赞成近人王国维的观点:着一“闹”字,境界全出矣。“闹”字用得好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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