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传弥久的一则故事,说是一个贵公子,论才学学富五车。有一天,他蓦然生发作词跟妻子一决高低的闲念。于是,闭门谢客,三日竟填《醉花阴》五十首之多。他把他妻子的一首词掺杂在自己的五十首词中,请好友也是当时的一位大家品评。评者云:“绝佳者,只此一句,人比黄花瘦”。
薄雾浓云愁永昼,瑞脑消金兽。佳节又重阳,玉枕纱厨,半夜凉初透。 东篱把酒黄昏后,有暗香盈袖。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。
众所周知,这位妻子,就是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女,开一代婉约之风的李清照。
李易安醉花阴中的“人比黄花瘦”画龙点睛之结句,历代评家多有叹赏,基本上都对句中“瘦”字称妙,其中王世贞的意见可为代表“词内人瘦也,比黄花,瘦几分”,又“天还知道,和天也瘦”,又“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,瘦字俱妙”。
若干年之后,时光迁徙到了明代。又是一位才女,用她那神来之笔,在一首《南歌子》中写道:“云散青天瘦,风来翠袖寒”。一副工对,一个“瘦”字,画龙点睛。天青海蓝何来消瘦,天地之大,能容万物,青天消瘦,是天之高旷还是人之情绪使然,虽然没有现成的答案,恐怕其答案也在词句的内涵中,在人们鉴赏品味的领悟中。
后来,又有一位词学评论家,用他那部被现在称为三大词
话之一的《白雨斋词话》,陈廷焯在卷二曰:“叶小鸾词笔哀艳,不减朱淑真。求诸明代作者,尤不易见也。”卷五曰:“闺秀工为词者,前有李易安,后则徐湘萍,明末叶小鸾较胜于朱淑真,可为李、徐之亚。”
门掩瑶琴静,窗消画卷闲。半庭香雾绕阑干。一带淡烟红树、隔楼看。云散青天瘦,风来翠袖寒。 嫦娥眉又小檀弯。照得满阶花影、只难攀。
旧日阅览古书,对一句记忆犹新“画石宜使其瘦,观梅宜观其病(张潮《幽梦影》)”而同是这位英年早逝的才女,在她的另一首咏梅诗中写到:
堪笑西园桃李花,强将脂粉媚春华。疏香独对枝梢月,深院朦胧瘦影斜。
《词径》品味 之三
原文:学问到至高之境,无可言说。词之高妙在气味,不在字句也。能审其气味者,其唯储丽江乎。
译文:学问修炼到很高的程度,是一般的言语不可以形容的。所以,词的高妙之处,并不在于其字句。能审悟词的气味的,恐怕也不只有储丽江。
味,是我国古典词学审美的重要范畴。它与韵、趣、格、境等,被用来概括诗词的审美质征。“气味”是使词作显示出高妙的东西,它具有非实体的特征,要通过字句加以体现,但又不完全体现在字句上。前人认为,词淡语要有味,壮语要有韵,秀语要有骨。沈祥龙《论词随笔》亦云,词不能堆垛书卷以夸典博,然须有书卷之气味。更进而提出,含蓄无穷,词之要诀。含蓄者,意不浅露,语不穷尽,句中有余味,篇中有余意。
现代词家赵尊岳云,作词首重神味,次始言理脉字句。神味佳则胡帝胡天,亦成名作,而神来之笔,又往往在有意无意之间。
况周颐从学习作词上词作用语造意与词味融合的关系,引申指出,词的创作是有层次之分的,当主体到达一定的创造层次之后,其词意表现并不追求繁富,其字语运用也不追求修饰,但词作却在“不求深”中“而自深”融合醇厚无限之神味。
孙麟趾的词学思想,追求字句以外的“气”和“味”,但这种文字以外的高妙与王士祯推崇的“神韵”十分相似,是一种特有的意境,很难用文字来表达。他对词味表现提出了应追求有新鲜之味的要求,使词作的审美具有触人心神的特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