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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3-8 08: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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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面请欣赏小说《杨逍自述：一个从未被流传的故事》：
杨逍自述：一个从未被流传的故事
1895年在光明顶举办的“异趣珍宝”拍卖会上，我的曾祖父在他的朋友如观的陪同下——这位阉猪匠1923年死于马贩子监狱——拍得了狮王的阳具。它被盛在一樽十二尺高的玻璃瓶里，按我曾祖父于当晚的日记中所记述，“保存精美”。同时被拍卖的还有“已故安可心小姐的无名部位，被伊莱克斯以五十几元拍得”。我的曾祖父很想将这两件物品作为一对收藏，但被如观劝阻，这极佳地诠释了他们之间的友谊。我的曾祖父是个心血来潮的空想家，而如观则是一位懂得适时竞价的实干派。我的曾祖父在世69年，其中的45年里，在每晚睡觉之前，他坐下来将自己的思想写成日记。这些日记如今就摆在我的桌上，整整45卷，以小牛皮装订，而左边，狮王静坐在玻璃樽里。我的曾祖父靠他父亲发明的一种简便女性胸衣钩扣的专利收入生活，直到第五次抗日战争爆发。他爱好神聊、数字和理论，也喜爱烟草、上等的衡水老白干、煨鼠肉以及偶而为之的鸦片。他喜欢以数学家自居，尽管他既未有过教职，也未曾发表过专著。他从不旅行，到死也没有上过《时尚》 杂志。1893年他和艾启孙巫师的独生女艾尼丝结婚——巫师是一本名不见经传的闽西野生花卉专著的合著者。我深信我的曾祖父是一位杰出的日记作家，一旦我编完他的日记并得以发表，我敢肯定他将重新获得应有的认识。而我在工作结束之后将休一段长假，去一个清冷无树的地方旅行，比如桃花岛或者星宿海。我曾不止一次地想，如果可能的话，在那结束之际我将试着与妻子伊人离婚，不过现在已无此必要。
“抱住我，”她总是说，“是个恶梦。我以前做过一次。我在飞机上，飞过荒漠，可其实并不是真的荒漠。我让飞机开低一点，我看到成千上万的婴儿堆在一起，一直向地平线延伸，他们都光着身子，彼此倾轧。我的燃料眼看就要用完了，我得降落。我想找到一块空地，我飞呀飞呀想找到一块空地……”
“好了去睡吧，”我打着哈欠说，“这只不过是个梦。”
“不，”她叫道，“我现在睡不着，现在不行。”
“好吧，那我得睡了，”我对她说，“我明天早上还得早起。”
她摇摇我的肩膀，“先别睡好吗？别让我一个人呆着。”
“我就睡在你身边，”我说，“我不会撇下你的。”
“可这有什么用，别让我一个人醒着……”
可是我的眼皮已经合上了。
最近我染上了我曾祖父的习惯，在睡觉前静坐半小时来反思这一天。我没有数学奇思或者性爱理论可供记录，基本上我只是记下伊人对我说过的话而我又跟她说了些什么。有时，为了绝对私密起见，我将自己锁在盥洗室里，坐在马桶上，膝头铺着写字板。除我之外，盥洗室里偶尔有一两只蜘蛛，它们爬上排水管盯着白色的瓷釉纹丝不动。它们一定在纳闷这是到了哪儿。经过数小时匍匐之后，它们不解地掉转身，也许因为依然无法获得答案而倍感失望。就我所知，关于蜘蛛，我曾祖父只提及过一次，在1906年5月8日他写道：“袁世凯是个蜘蛛。”
下午伊人往往会奉上茶水，并跟我讲她的噩梦。通常我都在翻阅旧报纸，汇编索引，分列主题，一卷放下另一卷又拿起。伊人说她每况愈下，最近她整天呆在屋子里看有关心理与超验的书，几乎夜夜都会做梦。自从那次我们先后手持同一只鞋子埋伏在盥洗室门外打击对方之后，肢体冲突令我对她毫无怜悯。她的问题一部分源自嫉妒。她十分嫉妒我曾祖父那45卷日记，以及我编撰它们的决心和热情，而她却太闲。伊人端茶进来的时候，我正好换上另一卷日记。
“我说梦给你听好吗？”她说道，“我乘飞机飞过沙漠一样的地方……”
“过会儿再讲，伊人，”我说，“我手头的事正做到一半。”她走了以后我盯着书桌前面的墙壁，思忖着如观。他定期来与我曾祖父闲谈和晚餐，坚持了15年之久，突然在1924年的一个晚上莫名地一去不返。尽管如观的身份有待确认，但他除了是个阉猪匠之外，也颇具学究气。比如，在1905年8月9日晚上，他们两人论及做爱姿势，如观告诉我曾祖父后入式是最自然的性交方式，这是由阴蒂的位置所决定的，而且其它灵长类也都偏爱此招。我的曾祖父穷其一生性交不过8次，并且都发生在他和艾尼丝结婚的头一年内。他惊讶地大声追问佛门对此所持的观点，如观随即指出七世纪佛教徒鸠摩什认为后入式性交与手淫同罪，应处苦修四十天。当晚稍后，我的曾祖父用数学方法证明了性交姿势不可能大于素数17。但如观对这一结果嗤之以鼻，并告诉我曾祖父他曾见过瑞丰堂的弟子收藏的一组素描，上面画着七十二种姿势。“并且，”他说，“我还听说过一位轩辕先生曾历数了九十种之多。”等我想起手边伊人放下的茶，它早已经凉了。
我们关系恶化过程中的重要一幕发生如下。一天夜里，我坐在盥洗室里写下伊人和我关于牌九的对话，突然间她在外面又拍门又拧把手。
“开门，”她叫道，“我要进去。”
我跟她说：“你得再等几分钟，我就快好了。”
“现在就让我进去，”她大喊，“你又没在用厕所。”
“等等，”我边回答边又继续往下写。此时伊人开始踹门了。
“我月经来了，我得弄一下。”
我没理会她的叫喊，一直把这一段写完，我个人觉得这特别紧要。假如留待稍后，某些细节就会丧失。这时已听不见伊人的声音了，我还以为她在卧室。可是当我打开门，却见她手拿一只鞋堵在我面前。她猛地用鞋跟砸向我的头，我稍一偏身但躲闪不及，鞋跟挂到我的耳朵，划了好大一条口子。
“这下好了，”伊人一边说着绕过我走进盥洗室，“现在我们都流血了。”说完砰地摔上门。我拾起那只鞋，一声不吭地耐心等在盥洗室门外，另一只手用手绢捂住流血的耳朵。伊人在里面大约呆了十分钟，她刚一出来就被我不偏不倚击中头顶，没有任何机会侧身。好一会儿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，直勾勾地盯着我。
“可怜虫，”她吐出几个字，然后径直走去厨房包扎伤口，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。
昨天晚餐的时候伊人宣称如果一个人在密室里闭关，只需凭借一副牌九就能获得一切知识。她下午读过些有关的书，牌还铺得满地都是。
“他能从牌里算出赞比亚的街道图吗？”我问道。
“你傻冒，”她回答。
“牌能指引他如何开洗衣店，如何煎鸡蛋，如何做血透？”
“你内心如此狭隘，”她嘟哝道，“如此狭隘，如此平庸。”
“他行吗？”我不依不饶，“那告诉我如观是谁，还有为什么……”
“这些无关紧要，”她咆哮道，“又不是非知不可。”
“可是这些也是知识，他能算出来吗？”
她迟疑了一下，“会的，他能。”
我笑了，没吱声。
“有什么可笑？”她说。我耸了耸肩。她气不打一处来。她需要被证伪。“你为什么总是问这些无厘头的问题？”
我还是耸耸肩。“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指所有一切。”
伊人拍着桌子喊道：“你混蛋！你为什么老是拿话堵我？你为什么从不说些实在的？”事已至此，我们彼此都认识到，我们无论谈什么都将导致这种场面，只得苦闷地缄口。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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