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与存有－王维辋川诗析论

扬之水

王维此诗已点染出生命存在的某些难言的感受，这感受便是“忧思”（Angst）。鸟去不穷，生命随因缘流转，也是“去不穷”的，正是海氏所谓“朝向死亡的存有”，这样的存在，我们并不明白生何以来，死何以去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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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为复杂的尘俗而忧，或为亲人死去不返而忧，要把王维“惆怅”二字作现实事物指涉，其实相当困难，只有海氏指出的，面对生命根本存在所产生的忧惧心境最能恰切涵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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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在主客不二，“物我相即相融”的“世界”之中，白鹭之存在，正是诗人之存在。因此白鹭之“惊”，也是诗人之“惊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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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实生命是“有相”的，自不能圆满，有其矛盾与冲突，而理想生命是“无相”的，能使“坎陷”复位，得到圆满寂静。在白鹭之“惊”与“复下”的动作中，对生命存在的本质已有真实的诠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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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本身的存在意识需透过空间的“去─远”，及带到近旁的各种活动来确定，也需透过每一个“不复存在的现在”（过去）或“尚未存在的现在”（未来）及现在的瞬时和绵延之间来确定。在现象学的角度里，诗人的存在意识是透过时间性而彰显，至于空间，在此也成为“时间性”的情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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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维在表现山水本真的空寂之美方面，有其得自禅宗的语言表达方式，使他能如司空图所谓“不着一字，尽得风流”，严羽所谓“羚羊挂角，无迹可求”一般，表达出东坡所谓“空山无人，水流花开”的神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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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“对比映衬”及“譬喻象征”的方式，对法显出色空辩证，是针对世界之矛盾的根本呈现，譬喻象征则对语言无法言说之境的“现量”或“比量”呈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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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重心从空间转移到时间，在诗作中大致有两种现象：其一是具体时间意象的直接呈现，其二是时间意象退隐为诗中一种内在的时间性，是一种蕴藏在诗人的“意旨”（intentionality），甚至身体行动（bodily motility）的综合时间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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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维对时间与空间的观照不是体验此有的存在而已，而是有禅佛超时空世界的引领。

扬之水

在佛教圆融的世界里，宇宙空寂而万有，时间上无始终，空间上无际涯，诸法不能孤立独存，互相之间相即相入，万有一体。由空间上来看，一切现象同时同处，具足相应。现象世界有大小远近之别的空间，在华藏世界则事事无碍，小能容大，广狭相即。时间也一样，时间的差别只是主观的形式而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