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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治的因循与变通——释《随》 内容提要： 随，政策的因循；渝，政策的变通。政策当因时因势而异，达到诸侯接受的效果。然而，对于先王因以享国于岐山的政策，不但不可改易，还当“拘之系之，乃从维之”。 “王用亨于西山”是本篇的点睛之辞。 主题词： 随（因循） 渝（改易） 小子（儿子——派生政策） 丈夫（父亲——根本政策） 从维 王用亨于西山 1.0 随、渝之训释 1.1 随 随，《说文》曰：“从也”。就是跟从，此处当为因循之谓。因循什么？《周易》是讲政治政策的，所以，因循的就是传统政策、先王因以享国于岐山的根本政策。 1.2 渝 渝，从俞。应先训释俞字，才知道渝字的含义。 俞，康殷认为是取象于“以刀具刳削盘子（《古文字发微》P198）”，我很赞赏他的这一解释。这样，俞就有加工改造之义，训俞为“改”、为“变”就是正确的。 但是，康殷所指的“盘子”，在金文时代就渐渐讹变成舟了，篆书保留了舟形，而楷书又变成了月字；刀具呢？刀尖分离出来变为房盖之“亼（jī）”字，高高地盖在月上，而刀柄变成“丨”……楷书之俞就完全看不到铣刀对盘子的刳削形象了。 以刀具刳削盘子，刳削什么样质地的盘子呢？如果是土坯改造，古代陶瓷制作粗燥，不可能如景德镇瓷器一样，在旋盘上以刀具铣削干坯，精雕细磨，而是以手指将软泥在旋盘上一次成活，制成碗碗钵钵、罈罈罐罐等；如果是对烧好的陶瓷进行再加工，古今没有这一工艺，陶瓷之硬是没法再加工的，也是常识所熟知的；如果是对青铜器进行刳削，现在出土的青铜器并没有刳削痕迹。 愚以为，“俞”是描绘青铜器工艺的图像化文字。 青铜器的加工，首先要制作模具。因商周青铜器装饰复杂，凸凹甚多，不可能用简单分箱方法制作模具，而是以石蜡之类的硬质蜡，先做成所要制造的器具式样，例如钟、鼎、簋（饭器）、觯（酒器）等，而后将其埋在沙内筑实，再将沙箱整体加热，蜡质融化流走后形成空腔，就成了模具。而后将液化铜注入空腔内，凝固后就成了所要制作的物品。这一工艺，直到现代仍然是复杂零件的制造工艺之一。 这样一来，我们就知道“刀具对着盘子”的“俞”，是什么一回事了。就是将蜡砖刳削成器具模样的工艺。 再说渝字。“俞”既然是刳削蜡模，在刳削过程中就有蜡屑下掉。这个“渝”字的“三点水”，实际是“小”字之横写。“小”即“屑”，《甲金字典》曰：“甲骨文作‘ ’，系以散落细微之点表示微小，后讹作‘小’”。经过这样的解释，我们很容易将“渝”理解为“俞”的全象，“俞”为“渝”的省略了。所以，“渝”就是“俞”，改造、改易之义。而不是夹有两江、水势浩荡的巴渝之渝。 至于俞的其他引申义就不说了，这里主要不是研究文字学。有深度要求的学者不妨看看康殷的《古文字学发微》相关章节。 1.3 王用亨于西山 亨，享，祭祀。王用亨于西山，古公亶父、王季在西山祭祀祖宗的仪式。而不是古公亶父和王季在岐山享受后人的孝敬，喝人头马、品茅台。这一点是必须要弄清楚，否则会误解“王用亨于西山”。 殷商之际，祭献祖宗并不是任何一个后代都具有这一权力的。只有那些为家族、为国家作出特别贡献的人，才具有这种权力。“王用享于西山”，就是古公亶父、王季在岐山立国，并用这一业绩贡献祖宗的享祭。当然，这种祭祀权也是对祭祀人的业绩的旌表。 日本学者藤枝晃在《汉字的文化史》中说： 青铜器最初是祭祀时使用的重要器物，但神灵不是任谁都可以随心所欲地祭祀的。能够祭祀这些神、即祖先神的人，首先必须具有王的特权，或许与行使政治权力有关……。但是，即使是这样的人，也只有在新获得领地或立有战功、等级特别的场合，才能制作祭祀用的铜器。 可见“王用亨于西山”，是指先王在岐山享国（祭祀祖先）的政治业绩。 关于先王的岐山业绩，《史记·周本纪》曰：“古公亶父复修后稷公刘之业，积德行义，国人皆戴之。薰育戎狄攻之，欲得财物，予之。已，复攻，欲得地与民。民皆怨，欲战。古公曰：‘有民立君，将以利之。今戎狄欲得地与民。民之在我与其在彼，何异？民欲以我故战，杀人父子而君之，予不忍为’。乃与私属遂去豳，渡漆、沮，逾梁山，止于岐下。豳人举国扶老携幼，尽复归古公亶父于岐下。及他旁国闻古公仁，亦多归之。于是古公乃贬戎狄之俗，而营筑城廓室屋，而邑别居之。作五官有司”。 由《史记》的这一记载，古公之迁岐：1）摒弃戎狄之俗，而立城廓宫室，立官司，初立国家；2）摒弃小邑，成立包容众多国邑的大邑——升阶（《升·六五》）；3）古公亶父离开原来的小邑，而以大周为家，为大周谋利（《升·上六》冥升）。于是姬周在岐下迅速发展壮大，成了除商纣之外的第一强国。构成祭献祖宗的功烈。 在文王写《周易》时，虽然“三分天下有其二”，仍然有包容诸侯邑国、升阶的政治要求。所以在《周易》里多次提到“王用亨于西山”或“王用亨于岐山”，就不是偶然的了。 “王用亨于西山”，实际是指先王因以享国于岐山的那些政策。对于先王因以享国岐山的政策，当然要拘之、系之，乃纵横维之，而不可稍有改易的了。显然，“拘之系之乃重维之”的不是俘虏。 2.0《随》篇翻译 【原文】《随》：随，元亨。利贞，无咎。 【译文】《随》：因循先王享国于岐山的政策，大利于国。不须怀疑，当长期坚持。 随，如前所述，因循之谓。所因循者，根据上六，就是先王因以享国于岐山的政策。 元亨，国家的盛大发展之意。 贞，鼎也，定也，不移也。在这里是长期坚持之谓。 咎，追究。《诗·小雅·北山》：“或惨惨畏咎”，《论语·八佾》：“既往不咎”，都是对以往事情的怀疑与追究。无咎，不须怀疑之谓。不是平安无事的无咎。 【原文】初九，官有渝，贞吉，出门交有功。 【译文】初九，政策恒定，亦有变通。坚持此理，至于吉祥。政策灵活，外交有利。 官，官吏、政令之长。这里当为政策或行政之意。渝，改易也，前面已专门论述，不赘述。 官有渝，原则之下的灵活。 贞吉，坚持灵活行政，至于吉祥之谓。 交，交换，互利。出门，走出国界。出门交，涉国之交。 【原文】六二，系小子，失丈夫。 【译文】六二，政策灵活，须防抛却了先王因以享国岐山的根本政治。其如拘系奴隶，抓到了儿子，却让其父亲逃脱了一样，捡小失大。 丈夫，根据文意，丈夫就是父亲，根本政策的代名词。小子，父亲的儿子，时政政策的代名词。 六二爻是初九爻的逆向命题逻辑延伸。是对灵活行政弊端的提醒，防止走向另一极端。 【原文】六三，系丈夫，失小子。随有求得，利居贞。 【译文】六三，因循先王享国岐山的根本政策，致有时政。其如拘系奴隶，抓住了父亲，就能求索到他的儿子一样，这是两不相失的事。须坚持。 【原文】九四，随有获，贞凶。有孚在道，以明，何咎。 【译文】九四，因循“王道”，灵活时政，至于有获。一成不变，取败之道。坚持以诚信待天下，荷其弊端，不会引起怀疑，事久见人心。 随，因循先王享国于岐山的根本政策，如奴隶之父。 随有获，因循“王道”致有“时政”。就像拘系奴隶一样，抓住了父亲，就能求索到他儿子，这就是所获。所获者，时政也。 贞凶，一成不变，致有凶厄之谓。 何，荷。何咎，荷其弊端。不是有何咎害的“何咎”。在《周易》时代，疑问句的何为“曷”字，而不是“何”字。 【原文】九五，孚于嘉，吉。 【译文】九五，恒从民心，上上之吉。 嘉，《段注》：“嘉，善也。周礼以嘉礼亲万民。郑曰：‘嘉，善也。所以因人心所善者而为之制’”。 孚，忠实，热忱。 孚于嘉，热忱于善美，热忱于人民的愿望而为之意。 【原文】上六，拘系之，乃从维之，王用亨于西山。 【译文】上六，先王因以享国岐山的政策，当拘之系之，纵横维之，不可稍有移移。 从，纵。从维之，纵横维系之意。 西山，岐山。王用亨于西山，先王在岐山立国、发展壮大、享国的历史和政策。拘之系之，乃纵横维之的，显然就是先王因以享国西山的政策。 3.0 《随·彖传》翻译 【原文】《彖》曰：随，刚来而下柔，动而说，随。大亨贞无咎，而天下随时。随时之义大矣哉！ 【译文】《彖传》说：上卦为兑，象君悦；下卦为震，象臣健。臣民作，君王悦，君臣合应，这就叫随。“大亨贞无咎”者，政治上都是见势以从至于无咎，这就叫“随时”。“随时”的含义是多么地大啊！ “刚来而下柔，动而说（悦）”，是说下卦是震，刚卦，象臣之刚健而强势；上卦为兑，阴卦，象君之愉悦而懦弱。“刚来下柔”，就是刚居柔下，象意健臣居于弱君之下。这很像春秋时齐国的政治形势。陈氏是从陈国来的外来户（刚来），几代以后实力渐渐强势，行事积极有为，而在齐侯之下（下柔）。而齐侯甚是柔弱，正是“刚来下柔”的注脚。 《左传·昭公二十六年》：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，公叹曰：“美哉室！其谁有此乎？”晏子曰：“敢问何谓也？”公曰：“吾以为在德。”对曰：“如君之言，其陈氏乎！陈氏虽无大德，而有施于民。豆区釜钟之数，其取之公也簿，其施之民也厚。公厚敛焉，陈氏厚施焉，民归之矣。《诗》曰：‘虽无德与女，式歌且舞。’陈氏之施，民歌舞之矣。后世若少惰，陈氏而不亡，则国其国也已。”公曰：“善哉！是可若何？” 这段记录是说，在行宫，齐景公见宫殿甚是壮美，就问晏子，这个宫殿将来该谁来享受？晏子说，大约该陈家吧！陈家在齐国大斗借出，小斗收贷，人民为之载歌载舞矣！如果后世齐侯还是这样昏庸，陈家肯定会成齐国的主人了。 从《左传》的这一段记录，我们能见到陈家的积极有为，也能见到齐侯懦弱和无德。《随·彖》正是这一政治形势的卦象描绘。《随·彖》开出的政治药方是：如卦象之阴阳合应（上卦柔，下卦刚），要齐国之君臣合应。同时告诫齐侯要“随时”，就是顺应形势，认啦！这个稀泥是和得何等的好呢？ 齐景公是否“随时”了呢？我认为是“随时”了。景公后，有“陈恒弑君壬于舒州”事件，直至田和代姜而霸齐。其间，各代齐侯可能都有安定齐国的高尚旨意，都乏善可陈，更多的是任由陈家所为，对强势陈家的无可奈何。总之是“认啦”。 最后《随·彖》说：“随时”的含义是多么地大啊！ 显然《随·彖》不是在给我们解释《周易·随》，而是借题发挥，为齐侯出主意。那些硬说《彖传》是最早解释《周易》的著作？我看怕是没有读懂《彖传》吧？ 4.0《随·大象传》翻译 【原文】《象》曰：泽中有雷，随。君子以向晦入宴息。 【译文】《大象传》说：雷随天时，冬藏泽中，应时而息，这就叫随。感此象意，君王行政当张弛有度，与民休息，有如人之至晚而息。 《大象传》以卦象为凭藉，生出政治哲理。 《随》的上卦为兑☱，兑也是泽；下卦为震☳、为雷。上下相组，就是雷在泽中或雷藏泽中的形象。 古人认为，雷是泽所生，冬天藏于泽中。这也是自然现象对随卦卦象的附会。 既然天都要休息，人民是不是也要休息呢？是不是冬季少征劳役（春秋时代，冬季有为诸侯服劳役的义务，例如筑城、建殿、修路、挖排水沟等等）或减损其他形式的用民过度呢？《大象传》作者显然是同情劳动人民的。为人民呼喊，要君王张弛有度地行政、役使人民，与民休息。就像雷在天上忙了半年要休息一样，或像人忙了一天到夜晚要休息一样，给人民以休息。 无论《彖传》、还是《象传》，都是借解释《周易》之名，论述春秋时代的时事政治，根本不是在解释《周易》，这是我们读《彖传》、《大象传》时，要特别注意的。那些认为“《易传》乃释《易》之津梁”，我认为恐怕是没有读懂《易传》的吧？ 2015-07-02于贵阳甲秀楼 2017/3/27 修改于遵义石佛山庄 5.0 坚持毛泽东思想 这一节属于心得之类，不足以成为正文，可以忽略不看的。 周文王要姬周领导核心，对于古公亶父在岐山建国立国（王用亨于西山）的那些政策，要“拘系之，乃从维之”。但随着国际环境的变化，也需要灵活行政（官有渝），以便“出门交有功”。 “王用亨于西山”的那些政策是老子，只要坚持这些政策，就能求索到它的儿子——时政。这是姬周政治源与流的关系。 今天，我们要坚持毛泽东思想。但随着历史环境的变化，也要总结一下，哪些是毛泽东思想的根本方面，不能改易。那些是在历史环境变化后，成为过时了的真理，需要有现时代的时政——渝。我们不能停留在“两个凡是”的思想状态。 历史是长流，永远不会停留在某一阶段。彭真说：“毛主席的威信不是珠穆朗玛峰，也是泰山，拿走几吨土，还是那么高。”但是，我们有许多人，只要一提梳理毛泽东思想，就有些不高兴。 那么，那些是属于“老子”政治呢？这个问题，应该是毛泽东思想研究专家来回答，我们群也有许多毛泽东思想专家，就更容易回答的了。 就我个人的看法：一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；二、执政为民；三、共同富裕……等。 “共同富裕（共富）”是老子，“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（先富）”是儿子。正因为实行“先富”，于是实现了“共富”。那个两爷子穷的只有一只碗（敬一丹曾经访问过的一户人家的情况，在焦点访谈上播放过）、一家人只有一条裤（彭德怀在三线建设时走访农家，大白天，这家人的妈妈与女孩子坐在床上，不下床。后来知道，这家人的一条裤子被当家人穿着出门了，所以她们只能坐在床上，客人来了也不能下床）的日子不见了吧！现在习近平搞“精准扶贫”，被扶贫的那些贫困户再穷，恐怕没有以上例子那样穷了吧？对那样穷的人家，即令是农民，也有低保补助的。而且实行了不下二十年。 我们有些人对现实经济不满，恐怕是将“共富”理解为“均富”了。一看赵本山有飞机，为什么我没有？马云有80亿家产，我只有10万……这是一种不平心态在作怪。我觉得，通过“先富”，现在是“共富”了。是利用能人的力量，引领群众脱贫。 这只是我一人的看法，可讨论，可砸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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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3-27 08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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