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诗歌的倒装艺术

扬之水

古典诗歌的倒装艺术

    古典诗歌的倒装，是指诗人在叙事、写景或抒情时，为了强化某种艺术效果，不是按照事情的先后、因果的次序来描叙，而是别出心裁地颠倒过来，改变语言的常态性秩序，造成词序、句序和结构顺序的“错位”。诗歌的倒装，有如高岩上逆生的奇松，有如三峡中倒流的波涛，有如大野中变向的回风，是诗歌创作中的一种重要艺术。它往往能够化常为奇，化板为活，化平直为曲折，强化诗的气势，耸动读者的耳目，获得新颖别致的美学效果。诗歌的倒装，主要有三种形态：颠倒诗句中文字的先后，颠倒诗篇中诗句的次第，颠倒全诗的时间顺序结构。

    颠倒诗句中文字的先后。如：“白日依山尽，黄河入海流。”（王之涣《登鹳雀楼》）其中次句是“黄河流入海”的倒装。“黄河流人海”是平铺直叙的句子，没有多少诗味。诗人将它颠倒词序以后，情况立即大变。读起来，“黄河、入海、流——”，流字可以比其他字的声音长一倍。这个动词居于句末，由于有了充分的空间时间以蓄满冲力，得以在句中扮演一个应为“特殊”的角色，用平声延长宏亮的声势，将黄河巨浪奔腾前进的力量生动地模拟出来了。

    如：“野树侵江阔，春蒲长雪消。”（杜甫《野望》）本是江涨直侵野树，使江面变阔；春天雪化滋润蒲草，使蒲草生长茂盛。而且雪消是江阔的原因之一。但是，通过词序的倒装、因果的倒置而出现某种超因果、非逻辑的状态，给春江野望增添了几分宇宙苍茫感。

    又如：“横笛闻声不见人，红旗直上天山雪。”（陈羽《从军行》）本来是红旗直上大雪覆盖的雪山，一经倒用，便使红旗之红与白雪之白构成极为鲜明警动的对照性意象。明代李东阳在《怀麓堂诗话》中说过：“诗用倒字倒句法，乃觉劲健。如杜诗‘风窗展书卷’，‘风鸳藏近渚’，风字皆倒用。至‘风江飒飒乱帆秋’尤为警策。

    颠倒诗篇中旬子的次第。清代洪亮吉在《北江诗话》中指出了倒装句法的奇妙效果：“诗家例用倒句法，方觉奇峭生动。”如：“风劲角弓鸣，将军猎渭城。”（王维《观猎》）首句写弓弦“嘣”的一声，飞箭在风中呼啸而出。在这里，王维观猎，未见猎人，先突出显现猎人的角弓发出的响声。若按时空顺序，应先是“将军猎渭城”，再由观猎者听见“风劲角弓鸣”的。但诗人这倒装的写法，却收到先声夺人的效果。而将军的雄姿，更是跃然纸上。

    如：“花近高楼伤客心，万方多难此登临。”（杜甫《登楼》）清代施补华《岘佣说诗》指出：“起得沉厚突兀。若倒装一转：‘万方多难此登临，花近高楼伤客心。’便是平调。”的确，按正常的思维顺序，本该先说“万方多难”，但诗人妙用倒装，人手便推出“伤客心”三字，使人触目惊心，取得异乎寻常的艺术效果。

    又如：“春风疑不到天涯，二月山城未见花。”（欧阳修《戏答元珍》）按照诗人感受的次第，应该是在开花时节而不见花，然后才有春风不到天涯之疑。但诗人没有直写，而是将后一句倒转到前，避免了语言的平直，获得了新奇峻健的艺术效果。据说欧阳修对这联诗非常得意，曾说过：“若无下句，则上句何堪？既见下句，则上句颇工。”宋词中也不乏倒装的例句，如“昨日乱山昏，来时衣上云。”（张先《醉垂鞭》）“满地残红宫锦污，昨夜南园风雨。”（王安国《清平乐》）……这些句子一用倒装笔调，就觉深透浓至，真力弥满。反之，如不用倒装，意虽可通，但平率已甚，笔力尽失。

    颠倒全诗的时间顺序结构。如李商隐的《马嵬二首》其二：“海外徒闻更九州，他生未卜此生休。空闻虎旅鸣宵柝，无复鸡人报晓筹。此日六军同驻马，当时七夕笑牵牛。如何四纪为天子，不及卢家有莫愁。”清代何焯评此诗：“逐层逆叙，势极错综”。他所说的“逆叙”，其实也就是倒装。首联先叙杨妃死后玄宗遣方士召魂之举，再追溯二人七夕长生殿的密誓，以“此生休”伏下中间二联。颔联与颈联追叙马嵬所发生悲剧的经过，揭示出“此生休”的祸因。尾联以冷峻的诘问作收，在章法上起总结前文的作用。这种结构，既使全诗奇警而浑厚，又突出玄宗荒淫召致悲剧后果的主题。此外，杜甫的《野人送朱樱》（“西蜀樱桃也自红”）和温庭筠的《碧涧驿晓思》（“香灯伴残梦”）等诗作，也是从整体艺术构思上作倒装的范例。

    总之，诗歌创作中无论是哪一种倒装形态，只要运用得当，都可以获得某种特定的修辞表达效果，有助于增强诗的艺术感染力。

扬之水

古典诗歌的倒装，是指诗人在叙事、写景或抒情时，为了强化某种艺术效果，不是按照事情的先后、因果的次序来描叙，而是别出心裁地颠倒过来，改变语言的常态性秩序，造成词序、句序和结构顺序的“错位”。

扬之水

诗歌的倒装，主要有三种形态：颠倒诗句中文字的先后，颠倒诗篇中诗句的次第，颠倒全诗的时间顺序结构。

张庆东字恕鸣

欣赏笔情，点赞笔意。遥祝老师笔丰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