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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譚曲雜劄》明·凌濛初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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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3-4 09:04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《譚曲雜劄》明·凌濛初著
       


譚曲雜劄提要

《譚曲雜劄》,原題“卽空觀主人撰”。按:卽空觀主人,是明凌濛初的別號。凌濛初,字玄房,號初成,又名凌波,又號波厈。浙江烏程人。生於一五八〇年(萬曆八年),十二歲游泮,十八歲補廩,一直到四十四歲才入都就選。一六三四年(崇禎七年)授上海縣丞,在任期中曾署理縣令及海防。一六四二年升徐州判。一六四四年卒,年六十五歲。

濛初工詩文,著述很富。尤精于小說和詞曲,著有短篇小說《拍案驚奇》兩集,《驀忽姻緣》、《莽擇配》雜劇等;又曾改編《玉簪記》傳奇爲《喬合衫襟記》;評選南曲,編爲《南音三籟》;《譚曲雜劄》,是他的論曲之作。

《譚曲雜劄》極力推崇元曲的本色,故對於梁伯龍等以“工麗”爲主的文筆,深加譴責;也不同意沈璟一派的矯揉作風,說“以鄙俚可笑爲不施脂粉,以生梗雉率爲出之天然”,以爲猶在堆砌用典之下。此外,如論尾聲應“詞意俱若不盡”,論搭架不可“扭捏巧造”,論賓白不宜“排工對切”,也都精切。
《譚曲雜劄》,從未見單刻本;今日所見的,祗有《南音三籟》卷首的附刻本。《南音三籟》,有明末原刻本及一六六八年(清康熙七年)袁園客增訂重刻本。
又張大復《寒山堂曲譜》,附有《寒山堂曲話》一卷,內容全同《譚曲雜劄》。張大復籍貫蘇州,而《譚曲雜劄》爲浙人語言,故疑《寒山堂曲話》,乃是另題名目的轉載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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譚曲雜劄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明·凌濛初著

曲始於胡元,大略貴當行不貴藻麗。其當行者曰“本色”。蓋自有此一番材料,其脩飾詞章,塡塞學問,了無干涉也。故《荆》、《劉》、《拜》、《殺》爲四大家,而長材如《琵琶》猶不得與,以《琵琶》間有刻意求工之境,亦開琢句脩詞之端,雖曲家本色故饒,而詩餘弩末亦不少耳。國朝如湯菊莊、馮海浮、陳秋碧輩,直闖其籓,雖無耑本戲曲,而製作亦富,元派不絕也。自梁伯龍出,而始爲工麗之濫觴,一時詞名赫然。蓋其生嘉、隆間,正七子雄長之會,崇尚華靡;弇州公以維桑之誼,盛爲吹噓,且其實於此道不深,以爲詞如是觀止矣,而不知其非當行也。以故吳音一派,兢爲勦襲。靡詞如綉閣羅幃、銅壺銀箭、黃鶯紫燕、浪蝶狂蜂之類,啓口卽是,千篇一律。甚者使僻事,繪隱語,詞須累詮,意如商謎,不惟曲家一種本色語抹盡無餘,卽人間一種眞情話,埋沒不露已。至今胡元之竅,塞而未開,間以語人,如錮疾不解,亦此道之一大劫哉!

《白兔》、《殺狗》二記,卽四大家之二種也,今世所傳,誤謬至不可讀。蓋其詞原出以太質,索解人正難,而妄人每於字句不屬、方言不諳處,輙加竄改,眞面目全失矣。《荆》、《拜》二記雖亦經塗削,而其所存原筆處,猶足以見其長,非後來人所能辦也。元美責《拜月》以無詞家大學問,正謂其無吳中一種惡套耳,豈不寃甚!然元美於《西廂》而止取其“雪浪拍長空”、“東風搖曳垂楊線”等句,其所尚可知已,安得不擊節於“新篁池閣”、“長空萬里”二曲,而謂其在《拜月》上哉!《琵琶》全傳,自多本色勝場,二曲正其稍落游詞——前輩相傳謂爲贋入者——乃以繩《拜月》,何其不倫!

近世作家如湯義仍,頗能模倣元人,運以俏思,儘有酷肖處,而尾聲尤佳,惜其使才自造,句脚、韻脚所限,便爾隨心胡凑,尚乖大雅。至於塡調不諧,用韻龐雜,而又忽用鄉音,如“子”與“宰”叶之類,則乃拘於方土,不足深論,止作文字觀,猶勝依樣畫葫蘆而類書塡滿者也。義仍自云:“駘蕩淫夷,轉在筆墨之外,佳處在此,病處亦在此。”彼未嘗不自知。祗以才足以逞而律實未諳,不耐檢核,悍然爲之,未免護前,況江西弋陽土曲,句調長短,聲音高下,可以隨心入腔,故總不必合調,而終不悟矣。而一時改手,又未免有斵小巨木、規圓方竹之意,宜乎不足以服其心也——如“留一道畫不□耳的愁眉待張敞[1]”,改爲“留着雙眉待敞”之類。
[1] “留一道畫不□耳的愁眉待張敞”句,按:此句見《邯鄲夢》第五出《贈試》的【尾聲】,乃是“俺留着這一對畫不了的愁眉待張敞”(據《古本戲曲叢刊》景印明朱墨本。《六十種曲》本在第六出,同。)

沈伯英審於律而短于才,亦知用故實、用套詞之非宜,欲作當家本色俊語,却又不能,直以淺言俚句,掤拽牽凑,自謂獨得其宗,號稱“詞隱”。而越中一二少年,學慕吳《趨》,遂以伯英開山,私相服膺,紛紜競作。非不東鍾、江陽,韵韵不犯,一稟德清;而以鄙俚可咲爲不施脂粉,以生梗雉[2]率爲出之天然,較之套詞、故實一派,反覺雅俗懸殊。使伯龍、禹金輩見之,益當千金自享家*箒矣!
[2] “雉”字,似當作“稚”。

張伯起小有俊才,而無長料。其不用意修詞處,不甚爲詞掩,頗有一二眞語、土語,氣亦疏通;毋奈爲習俗流弊所沿,一嵌故實,便堆砌軿輳,亦是倣伯龍使然耳。今試取伯龍之長調靡詞行時者讀之,曾有一意直下而數語連貫成文者否?多是逐句補綴。若使歌者於長段之中,偶忘一句,竟不知從何處作想以續。總之,與上下文不相蒙也。伯起不能全學其步,故得少逗已靈,乃心知拙於長料,自恐寂寥,未免塗飾,豈知正是病處。

《紅梨花》一記,其稱琴川本者,大是當家手,佳思佳句,直逼元人處,非近來數家所能。才具雖小狹於湯,然排置停勻調妥,湯亦不及,惜逸其名耳!中所作北詞,乃點竄元張壽卿之筆,惜其不用原文而更其宮調,以致【混江龍】失腔,然其文足觀也。同時有武林本,不堪並存。

元曲源流古樂府之體,故方言、常語,沓而成章,着不得一毫故實;卽有用者,亦其本色事,如藍橋、袄廟、陽臺、巫山之類。以拗出之爲警俊之句,決不直用詩句,非他典故塡實者也。一變而爲詩餘集句,非當可矣,而未可厭也。再變而爲詩學大成、羣書摘錦,可厭矣,而未村煞也。忽又變而文詞說唱、胡謅蓮花落,村婦惡聲、俗夫褻謔無一不備矣。今之時行曲,求一語如唱本【山坡羊】、【刮地風】、【打棗竿】、【吳歌】等中一妙句,所必無也。故以藻繢爲曲,譬如以排律諸聯入《陌上桑》、《董妖嬈》樂府諸題下,多見其不類;以鄙俚爲曲,譬如以三家村學究口號、歪詩,擬《康衢》、《擊壤》,謂“自我作祖,出口成章”,豈不可笑!而又攘臂自命,日新不已,直是有靦而目。

尾聲,元人尤加之意。而末句最緊要。北曲尚矣,南曲如《拜月》,可見一斑。大都以詞意俱若不盡者爲上,詞盡而意不盡者次之。若詞意俱盡,則平平耳,猶未舛也;而今時度曲者,詞未盡而意先盡,亦有詞既盡而句未盡,則復强綴一語以完腔,未必“貂不足”,眞所謂“狗尾續”也。

如《拜月》云“自從別後信音絕,這些時魂驚夢怯,都管是煩惱憂愁將人斷送也”,又云“中心先自不如意,縱然間肯同隨喜,也做了個興盡空回”,豈非詞意俱若不盡者乎?如云“別離會合皆緣分,受過憂危心自忖,從今暮樂朝歡還正本”,又云“遲疾早晚兵戈息,相約行朝訪踪迹,怎肯依舊中原一布衣”,豈非詞盡而意不盡者乎?如《琵琶》諸尾聲“惟有快活是良謀,管取歡娛歌咲喧”,則詞意俱盡矣。《明珠記》“多情自古多尷尬,料東君不把深盟罷,打點着錦帳鸞床受用咱”,亦是合作。湯義仍更多妙者,難以僂舉。若《灌園記》“綁他早去沈波浪,斷送芙蓉一夜霜,免教伊點辱門牆”,豈非詞未盡而意先盡、詞既盡而句未盡者乎?何不以“斷送芙蓉一夜霜”之成句爲煞句,便覺可聽也?《紅拂記》“重重蜃市成官闕,仔細看來多幻也,枉使心機堆髩雪”一尾,亦然。他如時曲煞尾甚多,不能殫述。知者可以意推。[3]
[3]此節文字爲原書《尾聲》條邊註。

本曲調有不用尾聲,則煞句卽是尾——唱法亦然——故舊曲亦必於此用老句、妙句煞之。如《琵琶》“下絲綸不愁無處,笑伊村煞”,《拜月》“知他喚愁是甚的,總不解愁滋味”,《金印》“男兒好和歹,都是這番命裏”之類是也。今人于尾聲且漫然塗塞,況於煞句,尤不通此竅矣。大凡過曲至末,緊板緊腔調不可舒者,則以尾聲漸舒其調以收之;若過曲有四曲二曲,而末處調可舒者,卽不可用尾,唯唱時略舒末句以作尾而已。此自一定之法。今塡曲者不知,以爲凡曲必宜有尾矣,而唱曲者見無尾舊曲,卽造一尾以添之,以至《琵琶》、《拜月》紛紛多有續貂,良可笑也。

改北調爲南曲者,有李日華《西廂》。增損句字以就腔,已覺截鶴續鳧,如“秀才們聞道請”下增“先生”二字等是也。更有不能改者,亂其腔以就字句,如“來回顧影,文魔秀士欠酸丁”是也。無論原曲爲“風欠”而删其“風”字爲不通,卽《玉抱肚》首二句而强欲以句字平仄叶,亦須云“來回顧影,秀文魔風酸欠丁”。蓋第二句乃三字一節、四字一節,而四字又須平平仄平者;今四字一節、三字一節如一句七言詩,豈本調耶?今唱者恬不知怪,亦可笑也。至《西廂》尾聲,無一不妙,首折煞尾,豈無情語、佳句可採,以檃括南尾,使之悠然有餘韻,而直取“東風搖曳垂楊線,游絲牽惹桃花片”兩詞語塡入耶?眞是點金成鐵手!乃《西廂》爲情詞之宗,而不便吳人清唱,欲歌南音,不得不取之李本,亦無可柰何耳。陸天池亦作《南西廂》,悉以己意自創,不襲北劇一語,志可謂悍矣,然元詞在前,豈易角勝,況本不及?其所爲《明珠記》,今亦不行。

《明珠記》尖俊宛展處,在當時固爲獨勝,非梁、梅輩派頭。聞其爲乃兄儀部點竄居多,故《南西廂》記較不及遠甚耳。元美以“未盡善”一語槩之,以其不甚用故實,不甚求麗藻,時作眞率語也。賴有“鳳尾箋”、“鮫鮹帕”、“芙蓉帳”、“翡翠堆”等語未脫時尚,故猶得與伯龍輩同類而共評;不然,幾至不齒及矣。我謂“未盡善”正在此,不在彼。其北尾云:“君王的兀自保不得親家眷,窮秀才空望着京華淚痕滿。”直逼元人矣!此等句,近世唯湯義仍間有之耳,豈當時餘子所及乎?

《玉環記》“隔紗窗日高花弄影”,改元劇喬夢符筆也。喬【煞尾】末句云:“比及你見我那負心薄倖,多管我一靈先到洛陽城。”此等語不但慘慽回環,抑且以之作收,力有萬鈞。今以混入【貓兒墜】中,急腔唱過,大減分數矣;而尾聲末句,則以“專聽春雷第一聲”收之,豈不村殺!然此記賓白及曲中佳處,亦能彷彿,非近時脚手。

戲曲搭架,亦是要事,不妥則全傳可憎矣。舊戲無扭捏巧造之弊,稍有牽强,略附神鬼作用而已,故都大雅可觀;今世愈造愈幻,假托寓言,明明看破無論,卽眞實一事,翻弄作烏有子虛。總之,人情所不近,人理所必無,世法既自不通,鬼謀亦所不料,兼以照管不來,動犯駁議,演者手忙脚亂,觀者眼暗頭昏,大可笑也。沈伯英搆造極多,最喜以奇事舊聞,不論數種,扭合一家,更名易姓,改頭換面,而又才不足以運棹布置,掣衿露肘,茫無頭緒,尤爲可怪。環翠堂好道自命,本本有無無居士一折,堪爲齒冷;裒集故實,編造亦多,草草苟完,鼠朴自貴,總未成家,亦不足道。

周德清《中原音韻》,舌本甚調,聯叶甚協,自是明白可依,知者可以闇合無訛,非若休文詩韻龐雜乖離也,故元人北劇一準而用之。今人作詩,必不能跳越休文韻,以唐人遵之之故。乃曲之於德清韻,不能如元人遵之,何哉?此自《琵琶》等舊曲,皆不免旁犯,則以轉韻、借叶易於成章耳。然北曲僅存者,無一失韻;南曲盛行者,反不能然,正恐流傳竄改,未必皆作者之故也。其廉纎、監咸、侵尋閉口三韻,舊曲原未嘗輕借。今會稽、毘陵二郡,土音猶嚴,皆自然出之,非待學而能者;獨東西吳人懵然,亦莫可解。近來知用韻者漸多,則沈伯英之力不可誣也。

白謂之“賓白”,蓋曲爲主也。《戒菴漫筆》曰:“兩人對說曰賓,一人自說曰白。”未必確。古戲之白,皆直截道意而已;惟《琵琶》始作四六偶句,然皆淺淺易曉。蓋傳奇初時本自教坊供應,此外止有上臺抅攔,故曲白皆不爲深奧。其間用詼諧曰“俏語”,其妙出奇拗曰“俊語”。自成一家言,謂之“本色”,使上而御前、下而愚民,取其一聽而無不了然快意。今之曲既鬭靡,而白亦兢富。甚至尋常問答,亦不虛發閒語,必求排對工切。是必廣記類書之山人,精熟策叚之舉子,然後可以觀優戲,豈其然哉?又可笑者:花面丫頭,長脚髯奴,無不命詞博奧,子史淹通,何彼時比屋皆康成之婢、方回之奴也?總來不解本色二字之義,故流弊至此耳。或曰:“然則如《琵琶》黃門、早朝等語亦非乎?”曰:“說書家非不是通俗演義,而‘但見’云云,儘有偶句描寫工妙者,此自是其一種舖排本色,人自不識其體耳。”

呂勤之序彼中《蕉帕記》,有云:“詞隱先生之條令,清遠道人之才情。”又云:“詞隱取程於古詞,故示法嚴;清逺翻抽於元劇,故遣調俊。”又云:“詞忌組練而晦,白忌堆積駢偶而寬。”其語良當。勤之,越人,卽所稱蔚藍生者也,頗嗜曲而亦見一斑者,故其語若此;乃其所校訂友人諸戲,殊少合作。卽《蕉帕》一記,頗能不塡塞;間露一二佳句,而每每苦穉;至尾必雙收,則弋陽之派,尤失正體也。雖譜《中原》有【雙煞】一體,然豈宜頻見?況煞句得兩,必無餘韻乎?

吾湖臧晉叔,知律當行在沈伯英之上,惜不從事於譜。使其當筆訂定,必有可觀。晚年校刻元劇,補缺正訛之功,故自不少;而時出己見,改易處亦未免露出本相——識有餘而才限之也。《荆钗》一記,自謂得元人秘本。信韻叶而調諧矣,然穿鑿斧痕,豈皆岑鼎?如“草舍茅簷”一曲,本用監咸險韻,時本有一二犯別韻者,必是不知韻者訛之,固無可疑,而臧本韻韻皆嚴,誠爲一洗;然“莫忘雌炊扊”一語,押則妙矣,句則奇矣,有以知其菲[4]元人面目也。澠、淄之味,善嘗者自別之。不可枚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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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3-4 12:10 | 显示全部楼层
很好的。欣赏,问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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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9-3-5 08:48 | 显示全部楼层
史高座 发表于 2019-3-4 12:10
很好的。欣赏,问好。

谢谢!问候老师!春日安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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