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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学大师吴梅轶事
吴梅（1884—1939），江苏长洲（苏州）人，字瞿安，号霜厓，18岁考中秀才后，连续两次参加举人考试不中，于是埋头于古诗文词，尤其喜爱词曲。1905年，进东吴大学任教习，此后分别到南京第四师范、上海民立中学执教，1917年，受蔡元培先生之聘，出任北京大学戏曲教授，由此开始，他主讲古乐曲，造就了一批曲学人才，终生致力收藏曲学书籍、创作曲目、研究曲律曲史，成为我国近代第一位曲学大师。
吴梅在北大开设戏曲课，受到学生的欢迎，也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，由此开始，戏曲在最高学府争得了一席之地。吴梅在这里，结识了易顺鼎、罗瘿公、齐如山等酷爱戏曲的学者，结交了梅兰芳、韩世昌、鲜灵芝等表演艺术家。
吴梅上课，非常有特色。一是理论精到，他论词与曲的演变，北曲和南曲之别，清曲和戏曲之判，讲得头头是道。二是亲自实践，他进教室，总是带着一支油光发亮的笛子，教学中当场度曲，抑扬顿挫，余音绕梁，一班莘莘学子兴趣极浓。他喜唱青衣，可是他长着一张四方脸，留了八字须，极不相称，可他满不在乎，只管唱，逗得听课者更是乐哈哈的。
由于唱曲，吴梅得到了“曲子相公”的雅号。吴梅与黄侃都是南社社员，后来同任南京中央大学教职。黄论训诂，吴讲词曲。二人上课，教室内外，人头济济，在学生心目中，这是两门绝学，都想一聆妙谛。一次，吴、黄二人互相调侃，吴称黄为“测字先生”，黄称吴为“曲子相公”。后来，吴为黄解释说“训诂者，训导古代文化，借古以推测未来”；黄则说“相公者，为委曲进言，作人民宰相”。语皆幽默，妙含真理。
继北大之后，各大学争相聘请，吴梅先后在东南大学、中山大学、中央大学、光华大学、金陵大学任教授，主讲词曲20余年。培养了任讷、钱南扬、任中敏、唐圭璋、卢前、王起、王玉章、成云骏、汪经昌等一大批国内外颇有影响的曲学人才。
1921年，段祺瑞的心腹徐树铮出任西北筹边使，有意聘请吴梅任秘书长。官虽不高，但日后可以飞黄腾达，俸禄则许得十分丰厚。但吴梅立定主意，填了一阕《鹧鸪天》作复，其中“西园雅集南皮会，懒向王门再曳裾”，明确表示不愿攀附达官贵人的衣襟。接着，他自取别号“霜厓”，撰写了一篇《霜厓填词图记》散发给朋友，明示志向，请他们为之作图、题咏。这里的“词”，是诗、词、曲的概称，举一隅而代三，实际就是致力于曲学。十年之中，为《霜厓填词图》绘图和题咏的先后有顾逸鹤、冯超然、金松岑等十多人。
吴梅一生使用斋号主要有两个，都是他自己所取。第一个书斋是“奢摩他室”，奢摩他为梵语，意为止息、寂静。室主意在告诫自己，消除一切杂念，专力读书。吴梅出身于一个已显败落的书宦之家，由于吴氏诗书传代的家风，也由于姑苏文化的氛围，他从小就喜好读书、藏书。吴梅藏书起始于1900年，奢摩他室之设就始于此时。在北大教书时，他一有时间就游走于琉璃厂、隆福寺等书肆，每次必定满载而归，北京五年，购书不下二万卷。其中戏曲剧本及曲话、曲论等曲学书籍是他搜罗的重点。
1911年，购得苏州蒲林巷厉氏一幢老屋，改建成一座五开间的楼房，正式有了像模像样的奢摩他室。吴梅知晓，戏曲专集以明代嘉靖刻本为最，他发愿，非搜罗百部不止，特辟一室，以“百嘉室”命名，经过多方努力，最终如愿以偿。1936年，吴梅亲手编写了《瞿安书目》上下两册，共五六千种，数万册之多。有关戏曲的书籍，特别是珍本、秘本、孤本，位居全国之首，是全国首屈一指的“藏曲大家”。
吴梅藏曲，一是收购，这是最主要的进书渠道，只要抽得出时间，逛书肆淘旧书是必作之举。二是抄写，好多秘本、孤本，藏于私家，或因为无钱购置，或因为难于转让，只得通过关系花力气抄录。三是亲朋赠送，诸如刘毓楼、邹云巢、钱南扬、任中敏、唐圭璋、常任侠等等，他们只要遇上罕见曲本，总是千方百计收购下来，转送瞿安。
吴梅收藏曲书，既广博又精萃。他重视收藏名家的，金元版本，明朝佳版，决不漏脱，自古至今，务求尽数保藏；也不放过无名小卒的，甚至自己学生创作的本子，他都一一罗列。他的收藏，同一曲本，原本、精本总有好几种，像《牡丹亭》《西厢记》之类的本子多达六七种。曲书中好多孤本、善本，大半搜罗到位，还有原刻本、未刊稿、手抄本，应有尽有。最为可贵的是，那些珍贵本子，吴梅多数作有序跋和题记或者内容提要。每得到一册新本，吴梅总是焚香拜读，爱不释手，有些曲本甚至读上三四遍，每读一本，他都会把来历、版本、感想以及故事内容、艺术优劣等等简要地题写于书头或书尾，为后学提供了宝贵的线索和见解。
吴梅精通诗、词、曲的不同特点，熟练掌握各自不同的创作规律，诗词曲写得都相当有水平，尤其以散曲创作最有成就。吴梅于诗词，决不独尊一家，当时诗坛上专奉一家，模拟一家成风，他广采博收，崇尚现实，不废浪漫，酝酿了雄厚的底蕴，因而他的曲，题材广泛，源于现实，高于现实。首先最值得肯定的，是他颂扬革命烈士、表彰革命斗士的创作。早在16岁他就草创《血花飞》传奇，接下来，他根据瞿忠宣的故事创作了《风洞山》，根据李香君的故事创作了《暖香楼》，根据秋瑾的事迹创作了《轩亭秋》。他还创作了数量相当的散曲，其中，题为《金母王太夫人六十寿词》的一套散曲（收藏于吴江博物馆），是吴梅为他吴江同里的好友金仲禹母亲祝寿的寿词，全套散曲分《懒画眉》《太师引》《解三酲》《三学士》《庆余》五个曲子。且不说此套曲子如何概述金母王太夫人的功德，也不说金仲禹如何敬重慈母，值得提出的是，吴梅为此曲标上了“工尺谱”。这是中国传统记谱的方法，相传隋唐时代已经问世，由一种管乐器的指法演变而成，不同时代不同地域往往有所出入。吴梅在他的手迹里明确标示出来，用上、尺、工、凡、六、五、乙，依次记写七声，高八度各音加“、”，低八度各音除六、五、乙分别改用合、四、一外，其余最末一划带撇。节奏用板眼记号，如“·”“○”等。这个记录，保存了资料，有待专家学者研读。
吴梅有一类散曲是应友人而作，既表达与友人相交相知的情谊，也与评画、评史有一定的关联。吴梅学养深厚，而且深谙书画鉴赏，一手书法相当可观，他一度受聘到上海银行家王伯元处任西席，教学任务颇为轻松，闲来替王家鉴定所藏书画，撰写题跋，有《霜厓读画录》可证。也许有此一层因素，求吴梅谱写散曲者特别多。翻开《吴梅评传》（国际南社丛书第二套王卫民著）所附的颇为简略的《吴梅年谱》，粗略一算，就有为徐自华、傅屯艮、周瘦鹃、倪墨耕、谈月色等所作不下40套。徐自华是秋瑾的盟姐，秋瑾成仁后，自华义葬侠骨，请人描绘了《西泠悲秋图》寄托哀思，广征题咏。当时自华还未与吴梅谋面，于是通过南社老大哥陈去病，代请求曲。吴梅写了《越调小桃红》一套，命名为《题徐寄尘（自华）〈西泠悲秋图〉》，深受南社社友及社外人士赞赏。
吴梅的曲律研究、曲史研究、剧本评论，也相当有成绩，其中曲律研究成就最为突出。他的曲律研究，既是古代制曲、谱曲、度曲理论的集大成，又是自己实践经验的科学总结。代表作《顾曲麈谈》《曲学通论》《南北词简谱》和《中国戏曲概论》，不仅对戏曲创作、制谱、演唱具有明确的指导作用，而且标志曲律研究走上科学化和系统化的道路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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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1-30 04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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