製曲枝語》清·黃周星著

夏爱菊

本文承蒙福州陳漢資先生及其天勤工作室根據《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》第三十一冊（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年8月版）所收黃周星《製曲枝語》錄入並初校，謹此致謝！

夏爱菊

製曲枝語提要

夏爱菊

《製曲枝語》一卷，黃周星著。周星生平，各家所說不一：有說他本姓黃，湖廣湘潭人，幼年家貧，送與上元周姓作養子；一說本上元人，育於楚湘周氏；一說本姓周，育於上元黃氏。初名周星，一六四○年（明崇禎十三年）中進士，除戶部主事，改姓黃，以周星爲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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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星，字景虞，號九烟，別號圃庵、而庵、汰沃主人、笑蒼道人等。又名黃人，字略似，別號半非道人。明亡不仕，往來吳、越間，以教經餬口。由於亡國之痛，常懷悲憤。清康熙庚申——十九年五月五日，年七十，在秦淮河自鑿舟破，沈水而死。一說：康熙中，有人以博學鴻儒荐，避不赴；迫之，乃嘆曰：“吾苟活三十七年矣，老寡婦其堪再嫁乎？”遂于康熙庚申端陽，自投于潯陽江而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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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星早年的詩文，據說曾在洞庭湖中遇盜，全部沈沒於水。後來的作品，收入《夏爲堂集》。所作的戲曲，有《人天樂》傳奇，一名《北俱廬》。雜劇二種：《惜花報》、《試官述懷》。《製曲枝語》，是專論曲的作法。他對於作曲，主張要：少引聖籍，多發天然；雅俗共賞；能感人。總括言之：“自當專以趣勝”。

夏爱菊

《製曲枝語》，原附在《夏爲堂集·人天樂》傳奇卷首。《夏爲堂集》，有清康熙間刻本。《人天樂》傳奇除《夏爲堂集》原刻本外，尚有《古本戲劇叢刊》第三集景印本。

夏爱菊

單行的《製曲枝語》，有如下各種版本：

（一）《昭代叢書》本   《昭代叢書》，張潮輯，有清康熙間原刻本。

（二）《美術叢書》第二集所收本   《美術叢書》，鄧實輯，一九二八年上海神州國光社據《昭代叢書》重排印本。

（三）《新曲苑》本    據《昭代叢書》重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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製曲枝語十條    清·黃周星著〔註〕

〔註〕原本此處未題著者姓名。   

詩降而詞，詞降而曲，名爲愈趨愈下，實則愈趨愈難。何也?詩律寬而詞律嚴，若曲，則倍嚴矣。按格填詞，通身束縛，蓋無一字不由凑泊，無一語不由扭捏而能成者。故愚[1]謂曲之難有三：叶律一也，合調二也，字句天然三也。嘗爲之語曰：“三仄更須分上去，兩平還要辨陰陽。”詩與詞曾有是乎？

夏爱菊

[1]“愚”字，《昭代叢書》本作“余”。



詞壇之推服魁奇者，必曰神童、才子。夫神童之奇，奇在出口成章；才子之奇，奇在立掃千言也。然僅可施之於詩文耳[2]，設或命之製曲，出口可以成章乎?千言可以立掃乎?故才者至此無所騁其才，學者至此無所用其學，此所謂最下之文字，實最上之工力也。以此思難，難可知矣。

夏爱菊

[2]“然僅可施之於詩文耳”一句，《昭代叢書》本作“然僅之於詩可耳”。

夏爱菊

愚謂：曲有三難，亦有三易。三易者：可用襯字襯語，一也；一折之中，韻可重押，二也；方言，俚語，皆可驅使，三也。是三者，皆詩文所無，而曲所有也。然亦顧其用之何如，末可草草。即如賓白，何嘗不易?亦須順理成章，方可動聽，豈皆市井游談乎?

夏爱菊

余最恨今之製曲者，每折之中，一調或雜數調，一韻或雜數韻，不問而陋劣可知。即東嘉《琵琶》，正自不免。至於次曲換頭，無端增減數字，亦復何奇?余於此類，皆一槩禁絕之。

夏爱菊

余尤恨今之割凑曲名以求新異者，或割二爲一，或凑三爲一，如《朱奴插芙蓉》、《梁溪劉大娘》之類。夫曲名雖不等於聖經、賢傳，然既巳相沿數百年，即遵之可矣。所貴乎才人者，於規矩準繩之中，未始不可見長，何必以跳越穿鑿爲奇乎?且曲之優劣，豈系於曲名之新舊乎?故余於此類，皆深惡而痛絕之，至於二犯、三犯、六犯、七犯諸調，雖從來有之，亦皆不取。

夏爱菊

有一老友語余云：“製曲之難，無才學者不能爲，然才學却又用不着。”旨哉斯言！余見新舊傳奇中，多有填砌彙書，堆垛典故，及琢鍊四六句，以示博麗精工者，望之如餖釘牲筵，觸目可憎。夫文各有體；曲雖小技，亦復有曲之體。若典彙、四六，原自各成一家，何必活剝生吞，強施之於曲乎?若此者，余甚不取。

夏爱菊

愚嘗謂：曲之體無他，不過八字盡之，曰：“少引聖籍，多發天然”而巳。製曲之訣無他，不過四字盡之，曰：“雅俗共賞”而巳[3]。論曲之妙無他，不過三字盡之，曰：“能感人”而巳。感人者，喜則欲歌、欲舞，悲則欲泣、欲訴，怒則欲殺、欲割：生趣勃勃，生氣凜凜之謂也。噫，興觀群怨，盡在於斯，豈獨詞曲爲然耶!

夏爱菊

[3]“製曲之訣無他，不過四字盡之，曰‘雅俗共賞’而巳”。數句，《昭代叢書》本無。

夏爱菊

曲至元人，尚矣。若近代傳奇，余惟取湯臨川四夢；而四夢之中，《邯鄲》第一，《南柯》次之，《牡丹亭》又次之；若《紫■{金义}（钗字俗写）》，不過與《曇華》[5]、《玉合》相伯仲，要非臨川得意之筆也。近日如李笠翁十種，情文俱妙，允稱當行。此外儘有才調可觀，而全不依韻，將眞文、庚青、侵尋一槩混押者，無異彈唱盲詞，殊

夏爱菊

[5]“曇華”，《昭代叢書》本作“曇花”。

夏爱菊

余自就傅時，即喜拈弄筆墨，大氐[6]皆詩詞古文耳。忽忽至六旬，始思作傳奇。然頗厭其拘苦，屢作屢輟。如是者又數年，今始毅然成此一種[7]。蓋由生得熟，駸駸乎漸入佳境，仍深悔從事之晚。將來尚欲續成數種，因思：六十年前，安得有此?王法護曰：“人固不可以無年。”每誦斯言，爲之三嘆。

夏爱菊

[6]“大氐”，《昭代叢書》本作“大抵”。

夏爱菊

[7]“此一種”，《昭代叢書》本作“《人天樂》一種” 。

夏爱菊

   笑蒼道人漫識



跋：

製曲之難，《枝語》中已詳之矣。于難之中求其易之之法，則有二焉：一在善歌——善歌則不必對譜，其聲調之高下抑揚，可以調之於口吻之際；一在採用詩餘——詩餘中頗多有與曲調平仄相同之句——浣紗諸劇，亦復如是。余戊辰歲秋學填詞，悟而得之，惜其時九烟先生已殁，不能就正其可否也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心齋居士題

夏爱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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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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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子若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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